《栖身》永信证券
暮色四合时分，我常看见那些钢筋水泥的骨架，突兀地戳在郑州郊外的天空里，像一排排被拔了毛的禽鸟，瑟缩在寒风中。这些未完工的楼宇，不知囚禁着多少人的魂灵。
晓莹便是其中一个。
一
豫东平原的冬夜总是来得早。二十六岁的晓莹裹紧褪色的棉袄，站在\"那云溪\"楼盘前。野草从地基裂缝里钻出来，已经高过了她的膝盖。她想起两年前签合同时，售楼处那盏晃眼的水晶吊灯，照得人头晕目眩。
展开剩余73%\"最后一波首付分期了。\"销售的声音像抹了蜜，\"这可是婚前财产。\"
那时的她刚送走父亲不久。那个会给她腌胡萝卜丝就馒头的男人永信证券，终究没能看见女儿住进新房。晓莹至今记得父亲坐在轮椅上那个笑容——黑瘦的脸庞皱成一朵菊花，眼睛里闪着光。
二
\"我们村里的姑娘，哪有自己买房的？\"三姑六婆的闲话像刀子，剜得她生疼。父亲走后，说亲的人踏破门槛，开口便是\"某某在县城有房\"。晓莹咬着后槽牙，把六万积蓄攥出了汗。
买房的执念，或许源于那个寒冷的冬夜。房东踹着门吼\"爱住不住\"时，她正就着自来水啃冷馒头。水管上挂着的铁锁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三
售楼处的沙盘美得像童话。晓莹盯着模型里的小三居，恍惚看见父亲在阳台上浇花。签完厚厚一叠合同，她才想起问月供多少。销售笑着递来计算器：\"每月三千，比房租划算。\"
从此，四千的工资要掰成八瓣花。热干面成了主食，咸菜就馒头是改善生活。有次颌面感染，她硬撑着输完液就去上班，护士说不要命了？她盯着点滴瓶算：请一天假，房贷就还不上了。
四
那个说喜欢她\"阳光\"的男孩，最终在生日前夕离开。\"两套房贷压力太大\"，他说。晓莹没挽留，只是把订婚戒指埋在了烂尾楼下的荒草里。七夕那天，她独自去看了父亲的老屋——河干了，房梁塌了，就像她支离破碎的梦。
如今她仍守着那个91平米的幻影。每月1号，银行准时划走月供；每月15号，她雷打不动去工地张望。有次看见只野猫在水泥管里产崽，她放下半根火腿肠，突然就哭了。
五
这世上的居所大抵分两种：一种安放身体，一种寄存魂魄。晓莹的\"那云溪\"成了后者。她总梦见父亲在毛坯房里抹墙灰，就像当年给村里人盖房那样认真。醒来时，枕巾总是湿的。
\"会好的。\"母亲在电话里说，\"妈还能干活。\"这话比耳光还疼。晓莹想起送走的那只猫——它最后连猫粮都吃得津津有味。
暮色愈浓，工地的塔吊渐渐隐入黑暗。晓莹打开手机电筒，一束光刺破夜空。这光虽弱，到底照亮了她回家的路。愿所有在寒夜中前行的人永信证券，终能觅得一方温暖的屋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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